虽立了春,洛阳城内寒意未消,夜幕低垂,北风飒飒,如尖石利器般敲击着窗棂。 王嬷嬷从梦中惊醒,迷糊间瞧见对面床榻上帷帐卷起似是无人,顿时睁大眼睛轻轻唤到“夫人——”, 起身点上灯,她方瞧见屋外院子里一棵古槐树下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而立。 她长长叹了口气,伸手推开门,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打了个哆嗦,待看清屋外女子的形容,不觉打了个更大的寒颤,一边趔趄着向外跑一边急急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。 “才刚开春,夫人的喘症一直没好,怎好穿得这样单薄?若是又冻坏了,如何是好?” 郭舜华动也不动,笑着任由王嬷嬷将自己裹成一团。 “夫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,若是有个好歹,小郎君要如何是好?” 郭舜华从衣袍间伸出冻得僵直的手,挽住王嬷嬷的手臂:“嬷嬷穿得也单薄,我们进屋。” 待关上屋门,王嬷嬷一面收拾被褥一面唤郭舜华上榻暖和暖和身子。 郭舜华敛住笑容,走到床榻边坐下,一双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:“嬷嬷,我心意已决。” 心意已决?王嬷嬷一惊,虽然不知她心意已决什么,但是夫人每次心意已决准没好事。 定国公府上门提亲时,阖府争论不休,女郎跑到老家主面前道:“一愿世清平,二愿爷娘身长健,三愿生死白头两相悦,十一娘心意已决。” 后来朝局动荡,权臣篡位,郎主要秘密出逃追随怀王,夫人因有身孕,不便舟车劳顿,便当机立断道:“郎君只管单骑而出,妾心意已决,绝不与君同去。” 待到郎主一去不归,另娶佳人,陛下登基召她入宫为女官,派了皇后来劝,她又断然拒绝道:“妇人贞吉,从一而终。罪妇心意已决。” 王嬷嬷叹息一声:“夫人,如今不同了,小郎君长大了,您得多多想着小郎君。” 郭舜华小声抽泣起来:“快十九年了,我的颉儿已经十八岁了,他父亲这个年纪已经骑得最烈的马,射得最准箭,诗书礼乐无所不通,洛阳城内无人不知。” “而我的颉儿,从一落地就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,只能日复一日的跟着我抄书习字,寻常人家...